某些人的存在,是会具有历史价值。
某些人则是不一定的。
我这篇短文的预设阅读对象是文学界的成人;如果儿童读者也看一下的话,那我在这里谈的是关于冰波叔叔的童话作品所具有历史性的艺术价值——历史?满大的嘛?不错,有的作家及其作品就是必须把它放在一段中国历史、一个特殊的时代之中去看出它的意义。那么,冰波童话,就与郑渊洁童话相对应而特别地峙立于当代大陆儿童文学的时代风景之中,同时,我认为这两位所分别代表的童话之意义将最具有童话史的历史价值。这种所谓的“历史价值”是什么?就是现在的人们心里已经很明白,以后的人们一谈到也必将就提到他(和他们)。也就是,或许会省略掉很多人,而某些人的意义和价值则是只会日益清楚的。
(因为“现实”有时一片糊涂)
比如我以为“冰波的意义”,也就是可以这样来说:假如这个时代没有冰波这样一个作家和他的冰波童话,那事情就会有点不对。或者说,这个时代幸亏也有冰波的存在。有的人存在不存在,是有历史意义的——要是这个时代只有郑渊洁和他的“热闹派”童话,而没有了冰波和他的“抒情派”童话,那就不见得是好事情。实际上,当代的好事情正在于有着这两者的对应结构,幸亏“热闹派”童话的对应面还有着“抒情派”童话,否则,中国儿童的情感结构(及阅读结构)将有缺失。
某种重大的缺失是什么?
那就是当代中国儿童情感的“粗糙”。
——冰波的意义,就在于有一位作家以他的艺术心灵和童话美感来滋润着童话世界及读者,呈现着一种童话梦境,引导着一种精致的感觉系统,以致影响着儿童读者的感觉器官的审美敏锐性和美感的丰富性。我认为,这就是冰波童话的一种纠偏一个“粗糙”儿童情感世界的文学意义。这种价值,置于历史中将更为重大。
我对冰波童话的评价一直极高,可以说是相当早期的时候就特别推崇,例子之一就是在十年前的一九八七年有一本《探索作品集》的“总论”之中,我已曾作有“最有艺术荣耀”的观照点。我正是针对于时代而言。这个时代有很多作品并不能从“艺术”上去看取。在儿童文学中体现了一种“艺术性”,这才是我对冰波童话的最大好感和推重。其实我不太认同仅以“抒情派”来指称冰波童话,我觉得本质是在“艺术性”,以及一种“艺术感觉力”的传达。
而这,对二十世纪中国儿童文学来说都是十分的缺乏。缺乏到大家都不大敢提它了,要提,也常是走歪了的,比如,所提的其实是社会性、历史文化感、教育功能等等,但也都冠以“艺术”。我理解,有时候“艺术”就是“艺术”,而不是什么别的。
——因此,当时我们一些艺术同道也曾有过将冰波童话誉之为“唯美”的,把握于一种“新感觉主义”,也就是想凸现出这种“艺术气息”,虽不尽周全,但其意义在此。回想一九八六年、八七年际的中国大陆“江南”的儿童文学艺术探寻气息,我是不会忘记的,朋友们曾“驰奔”杭州参加第一次冰波作品研讨会,所谈的“美感”、“感觉”、“密丽”与“精致”等等话题,其话语背景无不正是针对于时代儿童之精神格局和心灵感觉的简单、粗糙的状况。我们这一代作家自我之冲动极想去感染一代少年儿童。
冰波创造出的一系列童话梦境,就是一种重大的表现力之呈现。是的,“梦境”,冰波的童话梦境,出现在一大片大吵大闹、笑得要死、稀奇古怪的童话世界之中,这个世界才可以让孩子们去肆意与狂放地闹腾,因为不怕,我们还有另一片美感梦境存在于孩子们的面前,“世界”将不至于突兀变形。
“风格”,其实是相对应而才具有意义。
但令人遗憾地看到,这个时代的评论界有所喜欢制造这样的判断误区,那就是常常造成“美感”的不如“热闹”的有阅读效应、“艺术”的不如“现实”的有文学市场这一路的误导,我说这是误导。因为事实远非如此。冰波童话便正是驳难这种判断的一个事实。童话梦境的潜入程度,敏锐视角的心理感触性,冰波那种“氛围”的慑人感……已获得极强的阅读感染力。真要说市场的话,那叫人不得不想要说出这样一个“严酷”的事实,那便是某种只有热闹、当时现实感的作品在时光之流中出现消淡、远去的命运,而长生的将是艺术性作品。
冰波并没有看低过其他有如热闹型的童话,因为他本人也能大写这类童话。我也没有看低过,原因是我们都可以把握它,大写一通没什么难的。这里,我有点挑战性观念——纯热闹型的作家很少能进入感觉型的创作,而反之的创作现象却具有事实。其实我并不想挑战什么,而只是想凸现一点这个意思,即如冰波这种“艺术性”的创作心灵更值得艺术评论行为去推重。我们这个时代不能亏待艺术行为。
冰波童话从来是被好评的。
我只是推测它还会在历史中更被凸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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