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悦然,一个地道的中文名字,一个地道的瑞典人。他最为知名的头衔当数“诺贝尔文学奖18位终身评委之一”以及“诺贝尔奖评委中唯一深谙中国文化、精通汉语的汉学家”。上周,88岁的马悦然先生在上海东方艺术中心、复旦大学和上海中学举行三场讲座,题为:“巨大的谜语——与马悦然一起谈诗论译”。
在2011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瑞典诗人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新书发布会上,马悦然先生身着浅灰色对襟棉质唐装,身边的夫人陈文芬穿着白地青花纹样的上衣,搭配都很“中国”。
作为诺贝尔文学奖终身评委之一,对马悦然的采访当中,“莫言”成了一个绕不开的话题。
莫言对自然界的兴趣:分析能吃和不能吃的东西
马悦然回忆,他第一次跟莫言见面是在香港中文大学,当时,马悦然在中文大学当客座教授。一天,莫言来到香港,和马悦然谈了几个小时后,第二天急匆匆回去了,为什么呢?因为要参加“分房子”,当时马悦然还不知“分房子”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奇怪。后来,听说莫言房子还是没有分到。
两人第二次见面是在台北。莫言跟其他几位中国大陆作家如苏童、余华等在台北待了几天。有一天晚上,其他人出去看热闹,莫言不想去,就和马悦然在饭店里边喝威士忌边聊天。虽然马悦然和莫言没有多少机会见面,但经常保持通信。
马悦然认为,莫言和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有一个相同之处——对自然界非常感兴趣。特朗斯特罗姆住在海岛上,那里小动物很多,他就找那些小动物,用一种科学方法研究昆虫学。莫言对自然界的兴趣是则表现在另一方面,他分析的是能吃的和不能吃的东西,因为他经历过“大跃进”,那几年里肚子总是很饿,所以他主要的兴趣就是找到能够吃的东西。
他说,莫言可能是中国当代作家中作品译成外语数量最多的一位,所以,莫言的著作有助于中国文学走向世界。他引用瑞典学院前任常务秘书的一句话,“世界文学就是翻译”,没有翻译就没有世界文学。
爱读林语堂,还会说四川话
马悦然曾在《想念林语堂先生》一文中详细描述过自己是如何开始和宏大的汉语世界结下因缘的:
20岁服完兵役后,他在瑞典攻读拉丁文和希腊文。1946年春,他偶然读到林语堂《生活的艺术》。那本书第五章里谈到庄子和老子的哲学,这让马悦然非常感兴趣。“我一读完了那章,就到图书馆去借《道德经》的英文、德文和法文译本,我看了这三种译文之后非常惊讶:它们差别那么大,怎会出自一个共同的本子呢?”
马悦然鼓起勇气去拜访那时瑞典远东博物馆的馆长高本汉,问他,《道德经》哪一种译文最可靠?高本汉认为都不行,“只有我自己的译文是可靠的,还没有发表,我愿意把稿子借给你看。”1946年8月马悦然搬到了斯德哥尔摩,开始跟高本汉学中文。第一种课本是《左传》,第二种课本则是《庄子》。
1949年,马悦然获得了美国奖学金来中国调查四川方言,还在峨眉山报国寺住过大半年,学会了四川话。
我的心在先秦
有记者问他,能否推荐一本能够打动女性的书?马悦然微笑道,沈复的《浮生六记》就适合浪漫的女性阅读。
作为一位国外汉学家,马悦然对于中国古典文学的感情,却很可能比不少中国人都深。
2006年,他在美国和诗人欧阳江河对谈当中,就认为,中国大陆和台湾地区的学生读古代汉语太少了。他建议,“应该由一个非常好的人选来编一部教科书,从先秦文学最重要的作品,像《左传》、《诗经》、《庄子》,到汉朝、南北朝、唐宋的优秀作品。左边是古文,右边是译得很好的现代文。”
“我的心在先秦。我有空就会看看《左传》。《左传》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作品之一。”有一次生病的时候,他“痛得厉害,不能站、不能坐、不能躺。我就弄一个摇椅,一开始痛,就拿《庄子·秋水篇》读,就减轻一些。看来《庄子》具有治疗效果。”
马悦然曾出版过一本中文散文集《另一种乡愁》。也许,中国文学对于他,是一剂良药,可以慰藉他对于汉语世界的乡愁和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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