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部《我们的根》,不是我自己一人或一家的事,而是一个民族的故事。它与亚历克斯·黑利(Alex Haley)的不朽杰作——《根》,不一样,虽则我是受了《根》的影响,才写了这部《我们的根》。 我这书中的中华民族,有多过全人类五分之一的人口,又有其长度足以与其他民族的历史加起来的长度相比的历史。 我把这部书作为献给旧金山同源会的若干会友的礼物。他们曾经在1946年秋天,我抵达那个驰名的港口码头不久,给了我以会见他们的愉快。当时他们是一群快乐的、绰号ABC(America Born Chinese)的美国华裔少年,邀我参加茶会,要求我给他们的英文刊物《East and West》写一短篇小说。我欣然答应,写出了“A Lady in Pink”《红衣女郎》。我今天身边仍有那载有《红衣女郎》的《East and West》的某一期。 我曾经在那次的茶会中,敦促他们完成一件伟大的任务:帮助把中美两国连在一起,帮助中美两国互相了解。他们接受了我的敦促,但也要求我先作一件事:把中国历史之中我所知道的部分让他们熟悉。中国历史是我们的精神的根之所在。我允诺他们,我将在准备好了之时,尽力而为。 当时,我毫未料到,我要等到1992年才算准备到可称“好了”。自然,我在1946年也已经对中国历史与西洋历史知道了一点,因为那时我早已(从1926至1927)在清华大学听过梁启超先生每星期一次“历史研究法”的课整整一个学年;也在巴黎的巴黎大学文科于艾伯特·马第埃(Albert Mathiez)先生指导之下,以一本用法文写成关于法国大革命一个插曲的论文而获得博士学位;又和有名的法国汉学家伯希和先生讨论了若干专题,在广州中山大学与重庆中央大学等校教过了中国历史十年以上。然而我知道自己的学问仍是很浅,不足以启发同源会的那几位朋友。 现在,我是否真正准备好了呢?老实说,我并不能回答这个问题。然而,自问年纪已经满了八十五岁,我知道这件工作不能再拖延了。也许趁我健康状况尚能允许之时,不妨写一点东西下来。 而且,若干年以来,亦友亦师的陈立夫先生,一直在期望我做。我的太太鸿书,也差不多每天在问我:“你这本大著作是否已经写好,而正在加以最后的修正?” 因此之故,我才决定了姑且一试。亲爱的旧金山同源会朋友们,以及你们在会内与会外的所有朋友,与全体美国ABC,包括陈先生的孙男孙女,与我的孙男孙女,亦即儿子成信与媳妇山西闺秀郝宪华所生的华成、华安、华乐、乔治、仰真;女儿玉信与女婿福州科技专才高仕钤所生的外孙女洁琳、外孙志鹏、江江;与洁琳的夫,美国名医迈克;志鹏的妻,曾经在台湾教书的美国才女丽莎。全体在欧澳非亚四洲出生的中国人,包括出生在菲律宾、马来西亚、新加坡、日本等国家,与中国香港、澳门、台湾、澎湖、金门、马祖,以及中国大陆每一个村庄、乡镇、城市和少数民族自治区的中国人,我向你们大家献出这部书,作为我对你们敬爱与高度期望的象征。 我诚挚希望,你们将在不久的未来使得所有的中国人自由快乐,如同美国人一样,也使得所有的美国人恬静节俭,如同中国人一样;你们将能使得所有的中国人能够原谅别人,如同美国的基督徒,也使得所有的美国人能够以恕道待人,如同中国儒家。 在这本书中,我以一章说明中国的山川,一章叙说史前史的概况,另以七章简说政治上的纷扰,分与合,中央地区的繁荣与衰落,以及有些地方的兴旺与衰微。 我把哲学上的黄金时代,将孔子时代与连同孔子发生的老子、庄子、墨子等等,一齐描写;其后又在宋朝时候,说明儒家张载、程颐、朱熹等人收复对佛家的失地。同时,也说明宋朝之时史学的发达。 困难在于技术与科学不能和政治同时并述,似乎技术与科学另有其天地。艺术与文学也是如此。因此,我另辟三章,来交代清楚。 本书的英文与中文本稍有不同,由于著者在病中来不及修正,英文本有关于顾毓琇先生的附注,中文本换了辛弃疾和李清照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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