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译者前言

  总之,天主教会拿天国的爱代替对生活的热爱,拿神爱代替性爱,拿神性否定人性——这就是把贫困、苦难神圣化了的禁欲主义。
    受蒙蔽、受欺骗的广大人民把人世看作苦海,甘心摒弃一切物质的、精神的享受,骑在人民头上的特权阶级(僧侣)更可以为所欲为,过着荒淫无耻的生活了——要知道,宣扬禁欲的背后,就是不可告人的纵欲。
    “愚夫修行”(第三天故事第四)的讽刺性特别尖锐泼辣:禁欲和纵欲,只是一板之隔;在房门外,那丈夫听信了教士的指点,彻夜苦修;在房门内,那教士趁机勾引他的妻子。那个精神上中毒太深的愚夫,一心要修成正果、进入天堂,却不知道他这愚行正好引狼入室,他妻子的卧床正好成了坏人的天堂。
    有的故事更是揭露了令人发指的教会黑幕:修道院院长为了要奸淫教民的妻子,把丈夫禁锢在教堂的地窖里,却让他以为自己已经故世,成了亡灵,正在暗无天日的地狱里受罪;后来那女的怀孕了,只得又把丈夫放回“人世”,去充当孩子的爸爸,还说多亏院长替他向天主祷告。他的“复活”,村人们以为是奇迹降临了,竟大大地提高了院长的圣誉。(第三天故事第八)
    面对强大的封建教会,卜伽丘旗帜鲜明地提倡“人性”,反对“神性”,呼唤“个性解放”,反对“宗教桎梏”;追求现实生活中的幸福,鄙弃教会的禁欲主义和虚无缥缈的天国幸福。作者对教会的批判火力,正来自对于 “人性”和人文主义的信念,来自对于现实生活的热爱。
    “痴女修道”是一篇幽默和讽刺的佳作(第三天故事第十),使人不禁失笑的同时,让人感悟到:食色性也,这原始的人性无所不在,不可窒灭,也无从躲避,哪怕你逃到深山僻野,渺无人烟的荒漠中,一心侍奉天主,刻苦修行,也无济于事;一旦一个浑身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少女以她丰满的肉体一丝不挂地呈现在那可怜的修道士的眼前,他头晕目眩了,抵挡不住了,天国的崇拜和信仰,顿时冰消雪融了——日夜修炼的“神性”,只能向“人性” 屈服了事;他一向把心如死灰看作修炼的最高境界,此时却欲火焚心,沦为一头垂涎欲滴的饿狼了。
    作者在书中写下不少感人至深、难以忘怀的忠贞纯洁的爱情故事,“郡主之恋”(第四天故事第一)就是其中之一。郡主绮思梦达冲破世俗偏见,和一位人品出众的侍从倾心相恋。他们的私恋败露后,父王痛斥她不该和低三下四之辈结成私情;郡主却毫无愧色地宣布自己将始终如一地热爱他,而且打破了向来的封建门第观念,提出了一个全新的对于人的评价标准:
    “我们人类向来是天生一律平等的,只有品德才是区分人类的标准,那发挥天才大德的才当得起一个‘贵’;否则就只能算是‘贱’。”
    “只要你不存偏见,那么你准会承认:最高贵的是他,而你那班朝贵都只是些鄙夫而已。”
    “郡主之恋”无疑是(《十日谈》中最富于社会意义的故事之一。
    全书一百个故事,思想境界不能说都达到了同一水准,其间有一些高低参差之分,还不免搀杂少数比较粗野的世俗笑谑,并无多少思想意义可言,这是要请读者诸君阅览时予以有批判地鉴别的。本书由方平和王科一合作译出。
    “原序”和“跋”,第一天到第四天,第九天,方平译;第六天除故事第十外,第八天除故事第八、第九、第十外,方平译,第七天,第十天,王科一译;第五天除故事第四外,王科一译。译者对原作的理解、逻译,浅陋和不确当之处在所难免,希望能得到不吝指正。

                                                方平 二〇〇三年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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