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小说”与“成长小说”的融合丨唐际明译《马尔特手记》新书来了!


  马尔特对“讲述的艺术”的学习在《手记》里逐步展开。初抵巴黎的他还是一位主观的抒情诗人,完全生疏于“讲述的艺术”,他只能记下一些印象的片段,无法跳脱这些飘忽不定、支离破碎的印象,但他的成长也于此起步:他努力剔除“巴黎印象”里的“情感”成分,从中提炼出“经验”,经由“回忆”掌握“讲述的艺术”,而“巴黎印象”部分插入的两段关键的“童年回忆”——“祖父之死”(8)和“外祖父之家”(15)——便是最初的成功尝试;《手记》的中间部分集中于“童年回忆”,都在运用“讲述的艺术”深入“童年之本我”,把此种艺术渐渐带入得心应手之境;末尾部分更是由近及远,从两则“邻居”的故事开始(49-50),到历史典范人物的故事(54:伪沙皇格里沙·欧托雷比奥夫的终结;55:大胆查理的败亡;61-62:疯子查理六世;61:教皇若望二十二世),最后到超脱历史的神话典范人物的故事(68:怪人沉思萨福;71:浪子回家),这些故事把“讲述的艺术”发挥至炉火纯青,与其它对相同主题的反思性文字,以及对“童年回忆”的讲述(如56:“学习阅读”)和从“童年回忆”转化而来的讲述(如69:“阿贝珑妮在威尼斯的歌唱”)相互穿插,构成了一个旁观的叙事诗人的“经验”和“回忆”。终于,到了圆满结尾之时,诗人马尔特才借着“威尼斯的丹麦女歌者”之口,唱出一首“爱之歌”(69)。对“讲述的艺术”的掌握过程,让马尔特突破一己之小我,贯通人类历史与神话,进入历史人物与神话人物最独特的爱与死的体验,实现了一种深层的向内成长。

  这条向内的成长之路,正是走向一门新的“艺术宗教”之路。来到巴黎的马尔特好比是来到沃尔普斯韦德的画家们开始他们的成长,又像是定居于巴黎的罗丹那样成长于巴黎;在他身上发生的,犹似沃尔普斯韦德画家向着更伟大的罗丹的成长。这门新的“艺术宗教”,一如沃尔普斯韦德画家们所确立的“风景画的艺术宗教”和罗丹所确立的“雕塑的艺术宗教”,是“讲述”的“艺术宗教”。马尔特向着这门新的“艺术宗教”的成长之路,把“讲述的艺术”所特有的艺术体验推衍到极致,成为人最本真的生命体验,与之相关的艺术创作成为人最本真的存在方式,从事这种艺术创作的人成为以最本真的方式存在的人。他从“巴黎印象”当中提炼出最重要的几个主题——恐惧和不安、死和爱——在他至深的寂寞里返回童年,围绕这几个主题诉诸“童年回忆”来学习“讲述的艺术”;逐渐地,终于在日复一日的写作中掌握了这门艺术,构造出一个整全的“被讲述的世界”,从而完成了这几个主题,圆满于“浪子回家”这则被重新讲述的寓言的全新世界。

  所以,“手记”并不仅仅指称这部小说的形式,而且也是它真正的主题:马尔特记下的文字,从最初的印象到童年的回忆,再到故事的讲述,既是艺术上的成长,亦是他向着人最本真的存在方式的深入。马尔特作为艺术家的成长,不仅转化了人的存在方式,也转化了整个世界的意义。“成长者马尔特”身上实现的这一双重转化,让他成为“讲述的艺术”这门新的“艺术宗教”的奠立者。尽管这位奠立者自己不知所终——就像回家的“浪子”是否真的会留下, 他却用《手记》向我们昭示了这个成长过程的艰难与伟大。


本书译者
  唐际明。德国柏林自由大学德语文学博士,专研里尔克。著有Fenster-Geschichten. Die Bedeutung des Fensters bei Rilke und ausgew hlten anderen Autoren(《窗的故事——里尔克及其他诗人作品中窗的涵意》)。译有《每个生命都是永恒的开端:慢读里尔克》《少年维特的烦恼》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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