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良廷、刘文澜夫妇谈外国文学翻译

    一开始,他们让我组织一批人突击译《大屠杀》,由我统稿。这本书讲第二次世界大战,因为《参考消息》登过一段,需要全部翻出来参考。书出版后(《大屠杀》,[美]杰拉德·格林著,方平、陈良廷等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0年1月版),总算提了译者的名字,销路特别好,初版印了三十七万。自此之后,译文觉得我统稿统出经验了,几本书都要我这么搞,直到九十年代前,《乱世佳人》([美]玛格丽特·米切尔,陈良廷等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0年5月)还叫我这么弄,再后来《蝴蝶梦》我就不上了。统稿要花很多时间,统稿费却一次付清,只有千字三块钱。我不是快手,也不想粗制滥造。

    “文革”后,吴劳也进了译文。他做事情卖力得要命,尤其喜欢帮人忙。凡他看不惯的稿子,都要帮你加工到底。李文俊、王永年都有过被他改得差点哭出来的经历。他心是好的,义务帮忙。当时人民文学出版社来组稿译《战争与回忆》([美]赫尔曼·沃克著,第七章至第九章,方平译,第十章至第二十章,陈良廷译,第二十一章至第二十七章,鹿金译,第二十八章至三十二章,吴劳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10月版,鹿金即叶麟鎏),我找了吴劳和叶麟鎏,我们分组分头译。吴劳虽然和叶麟鎏一组互校,但他说我的稿子也由他来校,我说最好了,你是我的老牌加工师了。

    汤惟杰:我看到1981年的时候,您和刘先生在云南人民出了一本《马耳他黑鹰》([美]达希尔·哈梅特著,陈良廷、刘文澜译,云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
陈良廷:《马耳他黑鹰》是我解放前在上海的旧书店偶然买到的一本袖珍本(pocket book),觉得好玩,随便看看。后来发现它三次被翻拍成电影,华纳就拍过《马耳他之鹰》。不过这本书一直没人译,我有空就译着玩,也没想出版,那时她(刘先生)已经从电话局退休回来了,也一起译。后来云南人民出版社外文编辑室主任梁友璋来上海组稿,问我有什么现成的稿子。我说只有《马耳他黑鹰》,他见有现成的稿子很高兴,马上就出版了——译文当时不敢出,胆子小。

    梁友璋说他在北京拿到劳伦斯的一本书,叫《儿子与情人》,问我们有没有兴趣。我们觉得挺好,就开始翻。那个时候我们还在翻译《教父》。《教父》我最早是从《参考消息》上知道的。当时我女儿陈茂先在外语学院英文系,“文革”后,一些美国人组织来中国的学校,学太极拳,类似旅游团,他们随身带了很多袖珍书,茂先便从他们那里得到了《教父》。

    刘文澜:我觉得《教父》的故事性蛮强的,就在家里译,也让茂先去译一点试试看。译完后,问云南人民,有没有兴趣出,他们起先也有点胆小。不过梁友璋后来去北京开会,一些出版社的领导一听说他可能要出《教父》,每个人都找他预定了几本,让这书变得很热门。《教父》里有个别地方比较露骨,我们建议他,如果胆子小,就不要公开发行。他果然听了我们话的,内部发行([美]马里奥·普佐著,陈良廷、刘文澜、吕平、陈茂先译,云南人民出版社,1982年5月版)。

    陈良廷:我们译《教父》也算有经验了。太露骨的色情场面我们坚决不译,晓得这点抓得很紧的。出版社说,你译出来给我们参考。我不干。万一你放进去了呢,那我倒霉了。不过,虽然内部发行,云南人民最终还是因为出《教父》吃批评了。那时我们《儿子与情人》也译好了,稿子交齐给他们,但因为反对精神污染,云南人民不敢出了。《儿子与情人》尽管也有点这方面的描写,但比较诗意、隐晦,有人把它当《查泰莱夫人的情人》看了,其实不是的。我们就问云南人民把稿子要回来。几年后我去北京,碰到人民文学外文室的一个搞俄文的领导,叫秦顺新,他对我说现在环境两样了,稿子交给我们吧。于是书很快就出版了(《儿子与情人》,[美]劳伦斯著,陈良廷、刘文澜译,外国文学出版社,1987年版,按:外国文学出版社系人民文学出版社副牌)。这两本书都是她(刘先生)译得比较多,我主要统稿,那时候我们住在愚谷邨的亭子间,条件比较差。

    汤惟杰:1982年出的《爱伦·坡短篇小说集》(陈良廷、徐汝椿译,外国文学出版社,1982年8月版)我印象很深,第一版就印了四万本,封面是张守义设计的,也设计得非常好。据说出版社在“文革”前就约稿了?

    陈良廷:对的。这个选题最早是人民文学定的。我和徐汝椿译好,交稿,但那时徐汝椿想离开历史研究所,就借了修改爱伦·坡译稿的理由,我们只好把稿子拿回来,分头修改。改好后寄回出版社,出版社又不敢出了,因为爱伦·坡这个作家争议挺大,出版风险蛮大的。这样就经过了一个“文革”,“文革”后稿子从仓库里找出来了,因为过去很多年,我们又不放心了,再把稿子要回来重新再加工。所以这本小说我和徐汝椿做得苦透苦透,一直推倒重来,反复互校。书出版的时候,徐汝椿已经在美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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