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文景艺文季:波拉尼奥夏夜读书会文字实录

    魏然:第三个故事讲美国记者法特,他在美国边境开车穿过边境线,进入墨西哥的时候,他说所有的新闻报道是一种,发生了什么事情,哪怕是酷刑和惨剧,他是给你一个理性化的解释,而真正的非理性的状态不能体现在报纸之中,我觉得我可以把这个方式作为这些小说的阅读方法。之前也谈到,有位中文系朋友在读《2666》的时候,发现《2666》不是个架构,很多地方这个作者,这个故事的主人公跑到另外一个故事之后,这个故事不是完整的,不是严丝合缝的。因为他就不是这样一个现代主义的小说写作。

    戴锦华:作为小说写作来说,狭义的结构可能肯定是存在的,但是我说波拉尼奥不是追求一种我们所熟悉的现代主义结构,通常我们读文学理论,会知道长篇小说靠的是结构。结构其实是赋予一个精致的理性主义的框架,因为结构的存在,一切变成可解读。一切变得其实有意义。我觉得波拉尼奥绝不是那么蹩脚地的告诉我们,他的世界显然不是最后能明晰地获得意义的世界。比如说在这本短篇小说集当中,我读到非常典型的波拉尼奥的书,他的文字非常平铺直叙,好像流水账一样,好像没有任何的剪裁,没有任何的创造,但是当我们每读完一篇的时候,心里的若有所动,我们好像触摸到或者被触摸到,我觉得他其实非常成功的地把一种物理性的生存,好像我们人与人之间只是身体与身体的存在,我们只分享空间,我们不能够感到对方的心,好像我们自己也没有心,我们就是这样一个麻木的没有判断的没有选择的生存。但是你最后会发现,在这部小说当中大部分人都死去了,大部分人都是非正常死亡,自杀或者是突然之间结束了生命,显然他们此前的生活是顽强地的想撑下去,终于撑不下去了。在这个故事整个过程当中,他不去书写的心显现出来了,完全不去描述的梦想显现出来了。因为如果真的麻木不仁,如果真的没有心灵,如果真的没有梦想,他们就不会如此的艰难,不会最后如此的地不可逃离的自我毁灭,我觉得他是用这样的一种办法去再现,而不是通过一个最终获得一个明晰的明细感,一种逻辑性。他真的给我们呈现了一种历史的坍塌,并不是那样的用任何一种态度,麻木不仁的或者是没有上帝的世界的那种姿态去说生命没有意义。他显然有某些他坚持的,也许可以叫意义的东西,但是他从来不说出来,因为不能说出来,或者他不想说出来,或者这些东西根本不能用语言来表述。在这个意义上说,他的这种好像非常平白的文字,流水账式的生命故事,是在不断的地让我们接近,那种无法诉诸力量的,那种无法放弃的,对于人类社会来说是必须的东西,我是这样理解。

    魏然:《美洲纳粹文学》,您怎么看这个小说?

    戴锦华:这个小说是波拉尼奥里我最不喜欢的,原因是文字仍然是波拉尼奥,故事仍然是波拉尼奥,但是这个故事有结构,而且当我看到很多介绍,卡夫卡,博尔赫斯,如果你们说这是说明波拉尼奥在文学史上的地位的话,我完全同意,…但是如果说他像他们,一点都不像,我觉得他像他们一样成为独一无二的一个。这本让我想起很多前任,他用了一个伪传记的包装,小说赋予了一种,所有人都能读出来这是历史,但这是一个伪历史,这是一个文学家用他的天才去模拟的一本,所以我觉得这本小说让我有一点失望。波拉尼奥这本书并不是我喜欢的,但是它的意义我很喜欢你解释解读的他的意义,所以你自己来发表你对他的解读。

    魏然:因为写书评的时候,约稿的编辑就说,你怎么看这个问题,他很紧张,我怎么解决这个纳粹文学本身的事情。在波拉尼奥讲的这个纳粹文学不是说威权下的,授意写的什么作品。他告诉你的是曾经有这么一个话语,这个文学出现不一定有纳粹国家,可能在纳粹国家出现之前,一股潜流在美洲出现,这样的潜流最终召唤出美洲出现国家威权。在某种时代甚至很可能这个潜流会再次出现,那种号召,或者是捍卫自己的身份或者边界,也许会重新出现一个法西斯世界的回潮。可能在这本书,我引用了一个海地作家的话“文学是因为文学是一种隐秘的暴力,是获得名望的通行证;在某些新兴国家和敏感地区,它还是那些一心往上爬的人用来伪装出身的画皮。”在某些新兴国家,文学想通过那些想通过文学往上爬的秘密武器。我觉得在这本书里,波拉尼奥是说怎么样通过自己的方式避免去做一个纳粹份子。可能我刚才恶的那个解释就是来自这本书的一句话,我忘了他讲的是怎么样一个表述,是哪个作家的故事,是一个作家通过写他幻想二战之后德国占领了美国本土,完全用法西斯的方式完全改造了美国,他说人类历史上很可能恶早已获胜。我想我会把它作为一种解读的方法。

下一页 第一页

      相关新闻:



相关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