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可能有些读者看后并不太以为然。虽提不出太多异议,但总是觉着这本书也未必便像其译者所说的那么神奇,另外对其艺术成就也不无相当的保留。他们还是认为,在想象的发挥与趣味的丰富等方面,晚出的一些作品可能已经后来居上,超过了这部所谓的间谍小说经典。译者本人知识不够,难以遽下判断。他只想在此提出一个问题,即是,那许多被认为更优秀些的作品在前述一系列的矛盾(实亦即一组标准)的考验方面都能否经得住和通得过?如果都能的话,当然再好不过,但如若不然,那便是另一回事了。这许多作品尽管其内容更为丰富热闹,声势规模也非同一般,而且人物众多,情节复杂,头绪纷纭,现象离奇,甚至其语言也都不坏,但其中一切人与事件的发生与出现都净是些无厘头的东西,莫名其妙的怪象,净是些其来无由,其去无因,其存其亡,其出其没,全都是既无迹可寻,无踪可追,而且也常没有定准,其发生纯属偶然,其显现更无道理,再有其间的一切都很少因果关系,时与地的安排经常出现错乱,发展没有过程,动作不见动机,桩桩不近人情,事事不合逻辑,件件又都违背人性,至于对时代、国情常识、科学等更多的违反就更不必提了。那么请问即使其优点长处特色美德再多,又将有何可贵!所以毛姆此书之高明与一般这类小说之一般,说到底,不正是在上述那些矛盾的处理上而见出分晓?更不客气些说,是向壁虚构、闭门造车呢,还是一切以事实为根据和以事实为依归。在这方面毛姆确实可说已尽了位小说家之能事,做了一名文士之所能为与所应为。试想居今之世,生逢科技已如此发达的时代,而又身处于各种制度都如此完备,各种管理与限制又如此周密严格的环境之中,一名做谍报的而仍然怀着可以横空出世、超绝一切的幻想,而仍然大做其行动举止可以不受任何限制,处处如入无人之境的美梦,这样的英雄还有其以求一逞的哪怕很些微的可能性吗?尤其是他的那种无人不知无事不晓,无时与无处不在和不大露其嘴脸的形象实在是太令人难耐了。能得人好感吗?恐怕也只能取憎与取辱而已。而专写这类英雄的作者们也最好能再去读读塞万提斯吧。毛姆缺乏想象。是这样吗?问题恐怕不是这一能力的有或无甚至多和寡,而是谁在这一本领上的发挥的质量为如何,是谁把它用得更合分寸,更适场景和更是时候与地方。不错,毛姆此书的一些场面也许不是那么轰轰烈烈,但它却是一部完美的书,一部站得住的小说,一部近情合理、可信耐读的和趣味盎然的作品,既有其事实依据,也不乏想象的发挥,更不违背艺术的与历史的真实。此外其英国风情十足,文学意味亦丰厚浓郁,大有观赏价值。至于这位故事大师(wonderful raconteur)在写作技巧、叙事本领、人物刻画、语言运用等方面的诸多长处,这里就不一一缕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