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斋初学集诗注彙校》出版述略

  “两事最为关心”说得最对,陈氏不满的仍然是对今典的解释。所谓笺,就是要将字句之间的隐意表而出之。钱曾笺注中很多人和事没有笺出来。比如《初学集》末附《甲申元日》一首(刻集在癸未冬,所附甲申之作,是刻成之后,附补于后者),陈寅恪就解释第四句“悻子魂销槃水前”、第六句“台阶两两见星联”乃谓政敌周延儒已死,代其位者,舍我其谁?谢安石东山再起,正在此时。故十八、十九、二十卷谓“东山集”;而柳氏之理想乃作河东裴柔之。句句深入。甚至隐言牧斋降清觊觎清相,亦是完成柳氏成裴之愿。钱注则无,“发皇心曲”,云乎哉?

  周法高有个影印本序,里面说钱曾笺注不下于施注东坡。这个评价怎么样呢?

  正好钱曾注中也引用过陆游为施注所作的序,其谓:“顷与范公至能论东坡诗,谓予当作一书发明东坡之意,予谢不能。他日,又言之。因举一二事以质之曰:‘五亩渐成终老计,九重新扫旧巢痕。遥知叔孙子,已致鲁诸生。当若为解?’至能曰:‘东坡窜黄州,自度不复收用,故曰新扫旧巢痕。建中初,复召元祜诸人,故曰已致鲁诸生,恐不过如此耳。’某曰:‘昔祖宗以三馆养士,储将相材。及官制行,罢三馆。而东坡盖尝直史馆,然自谴为散官,削去史馆之职。至是史馆亦废,故云新扫旧巢痕,其用字之严如此。而凤巢西隔九重门,则又李义山诗也。建中初,韩、曾二相得政,尽收用元祜诸人,其不召者亦补大藩,惟东坡兄弟犹领宫词。此句盖寓所以不能致者二人,意深语缓,尤未易窥测。”’(《施司谏注东坡诗序》)

  陆游简直是在表达不满,其评论几近找事儿,如此高的标准,连他自己也只能稍作示范,而终于敛手不作,又跑来此地吹风。注者难矣!寒柳堂主人,必是放翁同路。《柳传》中对一些诗句的解读,确实精彩高妙,但亦不过是“稍作示范”;全本如此,量其不能。(但还是大声呼唤“示范者”,他们是挑战极限的大师。)他不满的是今典,这一点抓得很准,钱曾注牧斋、施宿注东坡都没有达到陆游画出的那条道儿,但古典的注释方面都已经做出丰厚的贡献。施注不必我多言,已是公论;钱注多年湮没,今幸而重光,我们不必抬之过高,亦不能贬之过低。涉及的很多人应该笺出,此点遵王有负牧斋;一生不辍努力,作出此笺注,诚不负牧斋。(牧斋一生所负者多,负牧斋者亦多,死后无人作墓志,痛哉!)以上愚见,请读者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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