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周报:你熟悉中国的妖怪吗?
京极夏彦:日本的妖怪跟中国的妖怪虽然类似,但其实不太一样。日本的妖怪,如果追本溯源的话,有一半以上都来自中国,但经过日本的文化和民间的吸收融合之后,又产生了不同的意义。在中国,妖怪也是经过很多层的变化,像是山海经的妖怪,许多都是非人形象,比如人面蛇身、身体中间有洞的怪物等等。而到了《西游记》里的妖怪,则多是人身兽面,就是戴了动物面具的人。至于传奇或是志异小说里面的妖怪,许多是幽灵或是生灵因某种为执念化为的怪物,这些都是直接让人觉得可怕、恐怖的东西。
从江户时期到明治时期,日本正好经历了妖怪文化的转型。在此之前,日本跟中国类似,妖怪就是恐怖、吓人的东西,但渐渐地,妖怪在日本变成了一种象征,代表了某种悲伤或是难以忘怀的情绪。经过转化后,人们得以从那种忧伤中释放出来了。比如,在日本大受欢迎的河童形象,不但是可爱的卡通角色,还是商家的吉祥物,但是如果追本溯源去看河童的发展历史,会发现这个形象当中会包含了各种与水有关的悲伤、难过的故事。但经过转变之后,可怕的感觉反而消失了,这就是日本妖怪跟其他世界各国的妖怪不一样的地方。
“新本格派”扭转日本推理小说危机
时代周报:你的长篇小说篇幅都特别长,是怎么构筑这样庞大的推理迷宫的?
京极夏彦:写小说的时候,我在一开始就会把结构、书名、舞台等决定好,我不是边写边想的人。只有做好了基本设定,我才开始动笔写小说。虽然写作途中也会遇到一些需要修正的地方,但基本上都是照着我原本的设想进行的,很少有即兴表演的时候。
时代周报:你的小说很多是系列作品,像“京极堂(百鬼夜行)系列”、“旧巷说百物语系列”、“江户怪谈系列”、“厌系列”、“豆腐小僧系列”。你怎么考虑写系列的?
京极夏彦:其实写第一部作品《姑获鸟之夏》时,我没有打算一直继续写下去。没想到第一部作品的读者反响很好,讲谈社的负责编辑就请我以职业作家的身份来写第二部作品,跟我签了十本书的合同。于是我就开始以十本的规格,写接下来的小说。
因此,从第二本开始就是系列小说,接下来写的作品跟我当时想得差不多,每次都是一本一个故事,每一本都是单篇独立。像是在杂志《怪》里连载的《旧巷说百物语》,我本来也是想出成单书吧,但因为杂志的连载没完没了,结果又出了第二本、第三本。本来还以为杂志会做不下去半途夭折,没想到人家还一直在出版,所以没办法呀,只好写下去。我就让里面的角色继续在不同的故事里走跳,就结果而言,变成了系列小说。但一开始,我并没有写系列的打算。
时代周报:如今,你被认为是日本“新本格派”推理的代表人物,你觉得“新本格派”和“本格派”推理的最大区别是什么?
京极夏彦:“本格派”推理也就是古典推理,常常将故事设定在密室或孤岛之中进行推理、找出真凶。而“新本格派”推理在绫行人、岛田庄司之后有了很大的突破:幻想性元素—神秘性、超常识的事件,比如说我的妖怪—也可以出现推理小说中,这使得原本越来越走向狭路的日本传统本格推理出现了新的可能性,各种不可思议的事件为什么不可以成为推理小说的故事背景呢?森博嗣、麻耶雄嵩和我这样的推理作家就是这样做的。当然,“本格派”推理和“新本格派”推理孰高孰低?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时代周报:有人将你的小说和安伯托·艾柯的《玫瑰之名》相提并论,觉得都特别考验智力。
京极夏彦:对于故事的解读,我采取开放的态度:并没有一定要怎么解读才行的想法,因此,这个部分就交给读者诸君去解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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