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裔女作家著书回忆苏珊·桑塔格

    “他和她都不认同我这尼姑性格;在他俩眼里,这证明了活力和好奇心的欠缺——对有心成为作家的人而言,岂非糟糕至极乎!大卫认为这是某种缺陷;如果沉于其中,就是一种会让我变得无趣的缺陷。苏珊打心眼儿里相信,与世无争者既冷酷又自私。我应改变。

    “我的确尝试过改变。有段时间,我极其努力,务求昂然外向。话说回来,我也不是不喜欢抛头露面。毕竟,见到苏珊认识的众多才华出众的作家和艺术家们,我还是挺激动的。

    “然而,恋爱时,你在这世上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现在回想起来,我几乎记不得和大卫有过独处的时候。”

    努涅斯说,大卫从小对父母都是直呼其名,他告诉她,无法想像自己叫得出“爸”或“妈”。他小时候,苏珊成天带着他东跑西颠,开会,吃饭,聊天,走哪睡哪。苏珊爱看欧洲电影,且常看双片连映,就把小大卫放躺在影院座椅上睡觉。“大卫提到她时,几乎从不说我‘我妈’如何,而我说‘你妈’时,也自觉蛮怪的。Sempre都是苏珊。”

    “Sempre”系意大利语副词,意为“永远”。

    2004年12月28日苏珊·桑塔格因血癌去世后,中华读书报曾刊出纪念长文,题为《非凡的苏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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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永远的苏珊》之行文,火候恰到好处,既不刻意求近,哗众争宠,以致令人生疑,亦不有意遮掩,或捕风捉影,甚至满纸怨毒。努涅斯女士兼具过来人与成熟作家两种身份,果然细密老到,亲切自然。书中凡述及苏珊·桑塔格的狂傲或脆弱,母子关系或个人感情与功名,皆有丰满形貌。

    努涅斯已出版小说六部,并编有多部当代文学选集,包括四卷亚裔美国作家文选,得到过怀丁作家奖等数种文学奖项。

    小说近作《上帝吹起一片羽毛》(A Feather on the Breath of God)结合努女士的个人身世,讲女儿眼中所见中巴混血的美国父亲与德国母亲邂逅于战后之德国,而后定居纽约。父亲寡言无欲,母亲思乡成疾,皆令女儿困惑,遂向文学与芭蕾中寻找自我成长的新途。

    对当年那个内向的文学女青年而言,显然没有比苏珊·桑塔格更好的老师了。

    去年10月,在接受书迷网站Bookslut采访时,努女士谈及即将出版的《永为苏珊》:

    “有本文选,名叫《导师、缪斯和魔怪:三十作家论人生改变者》,曾向我约稿。上学时,我曾师从伊丽莎白·哈德威克,一开始我想写她,后来我发现还有两位作家也在写哈德威克。所以我决定写苏珊·桑塔格。她从未做过我的老师,可事实上她对我的影响比哈德威克还大……凡和她熟识的人都会告诉你,苏珊是个天然的导师。她有极强的诲人不倦的倾向,又充满激情地要与人分享其热情,很多的热情。说实话,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年轻人——但凡和苏珊共处过一段时间,是不可能不受她教诲的。甚至有些人,只见了她一次,也很可能拿着一份书单回家。有太多日后成名的作家和艺术家,我都是第一次从她那儿了解的。她的写作观——你必须要把写作当成一种天命,而不是职业,你写作时,如果不是抱着一种极其严肃的态度,那写作就全无意义——对我启发极大。”

    2008年初,大卫·里夫出版了自己的回忆录:《死海浮沉》(Swimming in a Sea of  Death,读书报即时亦有专文介绍),追述苏珊·桑塔格病重临终、至为痛苦的最后几个月。姚君伟中译此书为《死海搏击:母亲桑塔格最后的岁月》,已于2010年12月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

    我们可以注意到,在此书中,大卫自始至终都以“我母亲”相称。从母亲本人的角度讲,那个非凡的苏珊、“sempre苏珊”的苏珊,已被恶疾压服。

    “移植过后,一切要多糟就有多糟。她就像在遭受酷刑。”2008年,里夫对网络杂志Salon说,“她一死去,我就请房间内的其他人离开。我要真切地看一看。我不管不顾地脱去她的上衣。她全身上下都是溃疡。她的身体,从嘴里到脚趾都是溃疡。痛苦必定十分强烈。她看上去不再疼痛了,这么说,真的死去,反倒轻松了。在最后那几天,她有些退让了。她讲话的时候,讲的也是遥远的过去——讲她的父母,讲她三十年前打过交道的人。她的心思不在现在,也不在我们某个人的身上。然后她滑入了昏睡。然后她死了。这不可怕。”

    伟大的女杰苏珊曾教导年轻的努涅斯小姐:“谁说我们必须像别人那样生活?”但当身体被癌占据,当死近在眼前,她终于对儿子承认:“这次,这辈子头一次,我不再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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