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举行的中国非遗生产性保护成果大展上,朵云轩木版水印格外醒目,一般项目只需要一个展位,我们一下子拿了三个,因为《群仙祝寿图》体积太大”,谈起金碧辉煌的《群仙祝寿图》,朵云轩集团党委书记崔晓力自豪之情溢于言表。这幅巨作源自任伯年画作,分十二屏,每屏高2米,宽约0.6米,人物繁复,工艺精致,耗时8年完成。以往木版水印多在宣纸与绢上完成,《群仙祝寿图》印于金笺纸,难度不言而喻。
从北京载誉归来,《群仙祝寿图》倚在木版水印传习室一侧。对于创造奇迹的技师们来说,荣耀只是一瞬,每天的工作依旧忙碌而琐碎:打开案头加湿器,保证笔墨纸版处于最适合温度,根据画稿用毛笔分版勾描,以刀具在梨木上细细雕刻,将宣纸或绢附在沾颜料的一块块画版分层水印。
看似并不复杂的工序,实在考验耐心与技巧,彩色画稿需要勾摹,雕刻成几十块甚至上百块的小木版,到了《群仙祝寿图》,这个数目骤增到两千块。一沓作品需要一遍遍重新翻开,用水墨、颜料逐色由浅入深依次套印,才有变化多端的颜色。每换一块雕版,技师在底部贴上传统膏药将它固定于桌面,位置稍有偏差,颜色错位,整幅作品前功尽弃。印什么颜色难度最大?木版水印中心主任郑名川的答案出人意料,他指着宋徽宗《瑞鹤图》,“青蓝色的天!画画可能只需要涂抹几笔,就有布满半张纸的美丽天空,水印要达到相同颜色必须反复印染。青蓝中要预留几只白色仙鹤的位置,尺寸偏移一小指,天的颜色染到白鹤上,就是废品”。
“镂象于木,印之素纸”,木版水印工艺源自隋唐,有 “中国古代印刷术活化石”之称,1900年朵云轩诞生之初便沿袭了这门技艺。木版水印比现代印刷术更具水墨韵味,即使在高倍放大镜下找不到印刷网点,几可乱真。关于它的神奇,有很多趣事,比如齐白石的《荷花蜻蜓图》曾出现在沪上某拍卖公司图录封面,其实是朵云轩木版水印作品。郑名川说,“这样的误会发生过多次”。技师们正在翻印的程十发《水乡涉趣》,当年还被画家本人误认为原作。郑名川拿起几十年前的《水乡涉趣》制作样张,作品盖了朵云轩葫芦印,取依样画葫芦之意,纸上已有斑驳的岁月痕迹,人物、笔墨却鲜亮如初。他还说起一件有趣的事情:画家钱松喦路过南京东路朵云轩门店,非常惊诧,“我的画怎么出现在这里?”原来他也被朵云轩“大作”给骗过了。
从过去一版一色到如今一版多色,朵云轩木版水印将写意泼墨技法如实再现。看似随性的泼墨,其实是技师以工笔技法一笔一画勾勒出来。 “几可乱真”的美誉,不仅表现在最后成品,连选材同样一板一眼,不打折扣。水印必选十年以上陈墨,让火气褪去,胶性更为平和,将墨放进日本进口研墨机,然后再手工磨墨。今年新进的四个美院毕业生,就如当年郑名川从中国美院版画系毕业后入行一样,从压宣纸、做刷子开始上手。
2009年,朵云轩木版水印中心从受资助部门变身为独立公司,去年首度实现盈利,今年目标是收入翻番。尽管如此,郑名川并不计划产量大跃进。他说,无论多热销的作品,都是限量数百张,这并非饥饿式营销,而是为了保证质量,“梨木雕版在用过一定次数后就会磨损,画面线条变得模糊,这样的作品不能挂朵云轩牌子”。
传习室里,氤氲着延续了上百年的腔调。技师们不紧不慢地画着、雕着、印着……老作坊特有的从容不迫,从古到今,始终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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