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能承受之轻——写给《美丽最少年》

    天森死的时候我很难过,仿佛大块的泥土落下来,掩埋住所有的光景。骨节噼啪作响的少年终化作雕像,砰然落在五色的时光中。

    康天森的死是王小绪生命中的标志事件,犹如两人在开始的相遇。他们都是花样年华的少年,生活在离异的家庭。他们也都曾出过国,又都跑了回来。他们和其他一切平凡而独特的年轻人一样,沉浮在成长的迷梦中。但最重要的是,他们是兄弟,讲义气的兄弟。

    兄弟是少年时代的一个关键词,是承载男人一生的光荣与梦想。它激励着男人对热血的幻想与渴望。这种渴望是埋藏在心底的种子,包裹着永远不被驯服的力量。但是在这挥斥方遒的冲动中,却隐藏着一股坚定的温柔,它宣告这个冰冷陌生的世界中最确定的存在。就如同王小绪所说的那样,天森对他来说,是一个牢固无比的盾牌。

    王小绪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虽然他一直尝试着将自己保护好。他努力地去看淡这个世界的一切,欢乐与悲伤却在调侃与幽默中流露出沧桑的味道。也许在某个凌晨的黑夜里,他会因为内心的颤抖而打碎手中的水杯,弥漫出一地的悲伤。我实在想像不出生身父母的离异对一个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我可以感觉到那个孩子在冷静中所弥散的孤单寂寥。他一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自己脆弱的矜持与独立,一边又从心的最深处热切的渴望真诚的感情。对他来说,天森是他最温暖的依靠,与脚下的泥土一般踏实。

    天森的身上集中了许多男子的优点:英俊,真诚,以及确定。他的确定是他容不得自己的兄弟受一点的委屈,他永远都会是小绪最可信任的保护者。他的早期是沿着混混的路线发展。但他却是一个有品格的小混混。他明白,出来混就要不怕死,就要替兄弟两肋插刀,他简直天生就是做大哥的料。他为兄弟出头,为兄弟流亡,最后为兄弟换了自己的性命。死亡让他的形象达到了光耀的顶点,为在那一刻绽放作出了牺牲的勇气。

    王小绪最想做的事情是与康天森做一辈子的兄弟。康天森最想做的事情是与王小绪继续成为最要好的朋友最要好的大学同学。我们总是用永远的永远来传达我们的信心。信心中这种确定可以超越一切。

    刘童在写作这部小说的时候曾经探讨过,有没有超越爱情的友情?他提出一个“第四类情感”的概念:“这是某种界于爱情和友情之间的感情,异性之间有,同性之间也有,可以抹煞,但不可回避。”刘童在王小绪与康天森间的感情中做了进一步的探讨。故事中的王小绪甚至在不断的问自己:对天森,究竟是爱,还是友谊?这样的疑问反映出了少年所特有的对情感的敏感与迷茫。传统对情感作出的亲情,友情,爱情三分的方法似乎无法给他们一个满意的解释。对王小绪来说,与天森,原本便是一种超越血缘的幸运。如果说是友情的话,那仿佛轻薄的无法承载出其中的重量。如果是爱情,却没有带给他任何长相厮守与身体的欲望。这样的感情是如此复杂的纠缠于少年的胸怀中。刘童试图给这样的感情一个安置。面向他曾经的疑问,为什么在大学里男孩子再勾肩搭背便会迎来路人暧昧的眼光?所以,这样的安置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成长的叛逆,透露出纯粹的味道。这样的纯粹在后面与离的故事中得到了更加极致的发挥。与离与暮,与晨,以及他们之间迅速多端的感情。大学的校园里充满了这样暧昧的情感。长期专制压抑下的情欲在象牙塔中被夸张的释放出来,光怪陆离。时代的节奏甚至塑造了人们情感的节奏。没有人再愿意耐心的等待,也没有人再愿意节制自己的欲望。感情漂浮空中,不断变化的容颜,触手可碎。但是当一切都变得轻松时,我们却永远无法再去拥抱大地。刘童安置的实际导向正是这样一种有如浮萍般人生的依靠。它提供给了我们琐碎生活所无法提供的勇气与力量。这种力量可以坚定一切,破除任何空虚的幻象。生活本身因着这种力量而变得越发真实可靠。无论这样的感情存在于何种性别的人之间,它所带给我们的都是这样的一种确定性。它甚至可以贯穿所有的情感,赋予所有的情感以真诚的品质。

    因此,《美丽最少年》的标题便具有了这样一种意味:少年因为这样确定的发觉与贯彻而获得了赋予一切以最美丽的权力,包括这个花样的年华以及所有的将来。我想,这便是刘童在他的故事中所传达给我们的最普遍动人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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