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学如何“有用”?

    近年来,明清经济史也出版了几部很好的专著:王国斌《转变的中国:历史变迁与欧洲经验的局限》、李伯重《江南的早期工业化,1500-1850》、彭慕兰《大分流:欧洲、中国及现代世界经济的发展》,这些书都将明清经济变迁放在近代世界经济发展的大架构下,进行比较与讨论,使得原先肇因于“欧洲中心论”的种种中国经济发展“停滞、困境”论述,益发显得破绽百出。在我看来,这些发展正和《国史大纲》倡议以“温情的敬意”观看中国历史发展若合符节,而且也和人类学早已视为基本教义的尊重与体察“当地人观点”,彼此实属声气相通。 

  以“温情的敬意”看待自己或他者人群的历史,不必然是想为既得利益者文过饰非,也并非就是“帮闲”的文人,相反地,以“温情的敬意”看待历史,更有可能区别不同地区历史文化间的相似与相异处,进而平等地对待人类各地不同的历史遗绪。 

  历史有用吗?“生于其心,害于其政”,观看历史的心态不同,有时即导致对自己与他人文化历史传承的偏见与仇视,难免使自己心中的理想社会日趋狭隘。我们的历史自有其值得珍惜的文化遗绪,不需自惭形秽,也毋须自大自慢,如果“见群龙无首,吉”或是“使人人皆有士君子之行”这些政治人生哲学,算是值得把玩细聆的“阳春白雪”,那么,明清市场经济与都市文化的新发展,便算是有待重新估量的“下里巴人”,而无论“阳春白雪”或是“下里巴人”,我们对这些历史遗绪的音符结构与演奏方式,不仅常先入为主地盲目拒斥,更不用说是闻其音、辨其旨而赏其美了!皇帝制度、生产力低下……这些长久以来人云亦云被冠以“封建、专制、停滞、落后”的中国历史形容词,夸大甚且扭曲了我们的历史文化,尽管有些人之所以使用这些负面形容词,背后的确也存有意欲加速解决现实政治与经济难题的良善愿望,但是,即便是良善愿望,也不该厚诬古人,当代政治与经济沉疴,不能一律栽到传统文化头上,不断地归咎自己的历史传统,只是反映当代人逃避自己应负责任的怯懦,这也是一种自我怠惰。我们历史上有各种政经制度上的创造性转换,也不乏人情事理上的相互尊重,以及文化艺术上的活泼与细致,无论是“阳春白雪”抑或“下里巴人”,如何辨识其在历史发展上呈显出来的盎然生机,有待努力的学术研究工作。即使不能让所有人都喜欢这些传统的乐章,但也该给人们更多凭藉,使其有较多机会认识并决定是否呵护我们丰富的历史文化传统。这是我认识到的历史如何“有用”。史家可以为此志业贡献心力,而无需将现实政治目的投射到诋毁古人或是他者的历史文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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